打开已经将我删除的李闪闪的微信资料,能看到添加微信的时间,时间显示的是2016年4月。
有一天我看到陈宝石谈论我们友谊的文章,他的表达散发着浓郁的主体性,大致意思是他与我一起能感受到快乐,那么为了这个快乐,付出的代价就是值得的。
我和陈宝石曾经就“社交”这件事对齐过各自的属性,他是在社交中吸收能量的人,而我则是在社交中非常消耗的人,我知道我的这个毛病,我很怕话掉在地上,我总是寻找话题,我总是那个发问者,一般情况我认为,如果我很无聊,那么别人就不想跟我玩了。
25岁之前的岁月,我认识陈宝石、张晚九以及李闪闪,哪怕倒退到学生时代,我也喜欢结交光彩照人性格突出的人,我的发小是一个极其聪明并且成绩始终排名第一的睿智女孩;我的高中闺蜜是一个很有性格魅力且长得漂亮很幽默的女孩;而陈宝石则是以无与伦比的一场“Lady Gaga舞台”出现在我的生命中,我跑去结交他,当他的小跟班,最开始我获得了“伴舞”的机会,给他伴舞布兰妮的歌,后来我一直打磨唱功,获得了平起平坐的机会,我们一起唱Nicki的歌。
我几乎是不自觉的就会被闪闪发光的人吸引,张晚九代表着一种机智、前瞻性和聪明的决策力,李闪闪代表着一种都市、时尚和轻盈的光环,我靠近他们,靠近啊靠近,忽然有一天我邪恶地想,我靠近他们是不是只是为了利用他们,去窥探这些光彩背后的秘密和真相,去偷一些知识和诀窍。维持这些关系,我始终在扮演一个“认同者”的角色,这是累的,所以我在得到我要的东西后,就“不演了”。
我深深的知道我与张晚九产生真正的裂缝的那个对话场景,他比我大八岁,什么都懂,鼓励我或者打压我,夸奖我以便控制我,在我写公众号一年左右的一天,他忽然对我说,“你们写东西的,也就那几年,30岁之后就会江郎才尽,比如王朔啊韩寒啊什么的,到了年纪就不行了,你也是算吃青春饭的。”
那时我25岁,正好处在为了维持生计开始苦苦阅读的“文化苦旅”的初端,但那天我回答的话,伤害了我们之间的默契与结构,我说,“你就看了点王朔,就觉得王朔代表了全天下的作者了,你甚至都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几岁发力的,世界上的作者风格不同、性格不同,有很多都是越写越好在40岁达到巅峰的。”
那是我第一次在电话那端迎来了一段非常真切的难以忘怀的沉默,如今,我站在了他的年纪,拥有了比自己小8岁的对象,我理解他的感受和动机,他想使我焦虑,告知我我是个吃青春饭的,从而巩固我对他的需要,巩固我的不自信和不安全感,进而巩固我们的感情,不过我反对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些,那时候关于PUA的思潮还不流行,那时候我就是单纯的狂妄,哈哈,但同样还是刺痛了他。
与李闪闪一开始的交流也一样,我一直捧着他,窥探他的各种观念以及对事物的看法,我作为一个小镇女孩,对他这样的北美留学生及移民者,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和滤镜,我总是想,他选择的衣服品牌一定是最新潮的,他选择的生活方式必定包含着现代性,我们的裂缝是何时产生的呢,也许是他督促我买牙线我说我用不惯,也许是我发现他不过就是比别人率先穿上始祖鸟,也许是他天然的优越性让我最后也无力配合了,他可以毫不羞愧的建议我带资去加拿大找他,我不仅背井离乡还得生娃(跟他姓)做饭还得重新找份工作,实际上我看不出其中的逻辑是什么,就因为我出生不如他吗?
(皮皮如果看到时间线请忽略,我从23年开始已经改过自新)
回望我的交际方式,这无非就是一个不懂得去爱别人的自恋者的交际,讨好那些闪光的人,希望别人喜欢自己,同时自己也偷偷吸取能量变得闪光,这些能称之为爱情吗,在我不愿意讨好和被控制和过度付出后,我也如愿以偿的失去了这两段关系,而再次回忆这些关系,我很清楚我没有得到滋养,而是不停的消耗。
33岁,我依然害怕话掉在地上,但好在我终于不再对闪闪发光的人感兴趣了,昨天皮皮背着饭盒、双手端着一个装着酸菜黄辣丁的不锈钢盆来我家吃饭,洗完碗后,他开始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的擦饭盒的各种缝隙沟壑里的水,我坐在换鞋凳上刷牙,看着灯下面安静的擦着饭盒的皮皮,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美,有一刻我在想,是不是这9年来,我实在太累了,我已经精疲力尽了,或者我发现那些时尚、音乐和博学不过都是虚幻,生活最终不过就是一日三餐和一个暖和舒适的被窝罢了,如今再看到一个站在卡座桌子上以非常舒展的律动跟着DJ跳舞的帅气男孩,大概我确实还是想睡一下,但绝不会对他的品味、思想或心灵感兴趣了,原来衰老就是这种感觉,我们不会再认为任何人是独特的、是有魅力的,我们太了解了,人不过都是一副吊样。